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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依依送别长亭中

“哎呀,岂敢岂敢,小子何能,得先生如此之誉,当不起呀当不起,先生莫不是要害我?”捧杀的道理,陶无奇虽然不是太懂,但也知道桓洛风说的的确有点大了,自己真的当不起。

桓洛风肃容道:

“我这相人之术得自广元子大师,最是灵验,我已备下薄酒,为小友壮行,但愿三十年后,小友还能记得今日桓洛风于此长亭之中依依送别之意!请!”桓洛风左手一伸,揽住陶无奇的肩膀,右手作出延请之姿,称呼也变成了“小友”。

“这是怎么说啊,桓先生?我只不过是随性游历而已,桓先生何来壮行之说?唉呀,如此盛情,何以克当!”陶无奇也拽了一句文以应目下之景。

桓洛风的从人这时早已从食盒之中取出酒菜来布于驿亭石桌之上,冷荤素拼摆了一桌子,当此情景,陶无奇若硬要推辞不就,便是不近人情了,只好入席。

看着满桌精致的肴馔,再看看侍立一旁的几个精干从人,陶无奇忍不住动问:

“桓先生如此排场,不知要卖多少碗茶才能补回来?在下真是惶恐!”

桓洛风哈哈大笑:

“你就别一口一个桓先生的啦,听着生分!小友原来以为我是个卖茶的?不瞒小友你说,老哥我在阡陌一带广有田产,店铺生意也有个几十家,实实在在是个土财主呢!”

“日前初会之时,先生的样子可是让在下想不误会都不行啊!”陶无奇笑道。

“于市井之中,唯有那样,才自在随性嘛。”桓洛风回答。

这时从人把盏斟酒已毕,陶无奇抢先端起酒杯:

“在下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,就俺这模样,为什么能得先生如此抬爱,面相之说,俺是不信的。但不管怎样,俺都要谢谢先生!俺借先生的酒,先敬先生一杯!”说罢,仰面干了。

桓洛风跟着也干了,笑道:“信与不信,其后自验,这个咱就不纠缠了。吃菜吃菜!”

陶无奇表现得还是有些放不开,内心充满了戒备之意,不过他倒不会怀疑桓洛风会在酒菜之中下毒,挑了几样摆在面前的菜吃了,很是可口。

桓洛风直视着陶无奇的眼睛,端起酒杯道:

“小友心中或还有疑问,那我就单刀直入了。日前贾胖子的千金出手就要人命,当时老哥我是有些生气的,起初以为是出于你的授意,便向你发了一招‘无相三连动’,意图制住你之后好好教训一番,不料发出的气劲却对你根本不起任何作用,让老哥我这个震惊啊,后来对小友你默查一番之后,就更震惊了,”桓洛风干了杯中酒,接着说道:

“我桓洛风明人不做暗事,若不是断定小友你日后有不可限量之前途,我会如此结纳你?熙来攘往,无非名利之徒,老哥我也不例外。我桓洛风是真小人,话都说在明处,我不图你什么,只是不希望咱们将来成为敌人!这话说得够明白的了吧?”

陶无奇听了这番话,真的是无言以对,熊家也是这样,这位桓先生也是这样,在奈何不了自己之后,便一味的示好。自己要是没有两把刷子,估计就是被灭没商量了吧。

这就是《海国图志》中说的大鱼吃小鱼、弱肉强食吧。陶家村的家人和一众乡亲族人就是小鱼,是弱肉,如果不是出了陶无奇这么个异类,那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。

想想爹娘音信全无的那些日子,如果不是有白玉十二重楼,如果不是后来遇上波塞冬,那将是怎样难过的一段时间?

所以,一定要变强,要不断成长。现在遇上的熊家人和这位桓先生应该都是因为目下就奈何不得自己,才不惜本钱,倾力结交的。但保不齐将来就遇上个伸伸手指就能灭了自己的人物呢?毕竟峥嵘子也不是天下无敌不是?而且他也只修到了白玉楼的第七层,上面还有五层呢!

想着想着,陶无奇就走神了,桓洛风却也不打扰他,只微笑的看着他。过了班上,还是陶无奇自己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。桓洛风发现,他的目光由恍惚迷离变得坚定不移,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。

陶无奇站了起来,用只属于少年人的清亮的目光也直视桓洛风道:

“桓先生,在下还是就此别过吧。既然先生这么坦诚,在下也就不来虚的了,什么谢谢啥的也不必说了,总之将来若是再相见,咱们肯定是友非敌!再说咱们从来就不是敌人,您说是不是?”

桓洛风听他还是‘在下在下’的,知他心中仍有隔膜,也是无奈,吩咐从人拿了一个小黄绫包袱上来,递与陶无奇道:

“一点银两,做为小友盘缠之用,还请小友万勿推辞。里面的两本小册子,是老哥我亲手修定的,闲暇之时翻一翻它,会给予小友一定裨益的。”

陶无奇伸手接了过来,入手颇为沉重。他把它塞到了大包袱里,抱拳说道:

“桓先生,在下真是却之不恭,受之有愧啊。”

桓洛风过去牵了陶无奇的手,一同走出驿亭,来到大路上。

桓洛风道:“老哥就不留你了,兄弟自奔前程大道吧。前路漫漫,有风险,也有机遇,兄弟只须守定本心,一切便都不在话下!”

陶无奇觉得不有所表示也实在说不过去了,便道:

“老哥放心吧,你说过的话,兄弟一定全都谨记在心,不敢或忘!他日再到阡州,定会来拜访老哥,再会了!”

说罢转身便大踏步去了,更不回头。

桓洛风见他在最后时刻态度终于有所转变,内心竟产生一种嘘唏之意,望着陶无奇的背影,直到看不见方罢。

阡州至达州虽只一百五十里,但通衢大道上人来车往,沿路村镇也相对密集不少,所以为避免惊世骇俗,在白天,陶无奇却也不敢放开手脚飞速而行,只能以比正常人略快的速度前行。

他准备今夜就到达州城过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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